報刊資料庫與現代文學研究-資料庫改寫文學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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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鑒往知來，汲古生新 – 古典文學與近代報刊知識庫應用分享會

如何運用數位知識庫，探索古典文學與近代報刊數位資料庫的無限寶藏？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主辦知識庫應用座談會，聯合知識庫協力策畫，邀請各方專業領域教授分享應用，開啟多元閱讀與研究視角。座談會精彩內容以系列專文分享。

講題 | 報刊資料庫與現代文學研究

主講 | 須文蔚(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文學院院長)

「過去不是保存下來的，而是以現在為基礎重構出來的。」

須文蔚以法國哲學家霍布瓦克（Maurice Halbwachs，1877-1945）的說法為引言，強調研究者能從「資料庫」中挖掘、歸納並建構出過去的樣貌。在此基調下，講者系統性的介紹資料庫在五四以來的中國、台灣、香港文學研究中如何被運用與開展。

文學研究者的資料庫寶典

須文蔚首先向我們介紹學界常用資料庫。研究兩岸文學可以關注「中文期刊全文數據庫（1911-1949）」，其收錄抗戰時期到1949年的兩岸中文期刊。「全國報刊索引」則收錄《三六九小報》、《風月報》等重要的日治時期報刊資料。台灣文學研究者陳建忠的許多研究便是從這類資料庫挖掘並重構出來的。此外，世新大學的「成舍我報業數位典藏資料庫」則收錄《立報》等報刊材料。由北京圖書館建置的「中國歷史文獻總庫」轄下分為「民國圖書數據庫」與「近代期刊資料庫」，前者收錄1911-1949年間出版的各類圖書；後者收錄同一時期的各類期刊，這組資料庫光是第一期便有4449種期刊（如《抗日戰爭畫刊》、《中國工人》等）。

聯合線上建置的「全文報紙資料庫」收錄《聯合報》、《聯合晚報》、《經濟日報》、《民生報》、《星報》等聯合報系的一手資料，是台灣文學研究不可或缺的數據庫。「繙云文獻」收錄許多古典與現代材料，以臺灣文獻而言，收錄了《台灣公論報》、《自立晚報》等報刊；以近代報刊而言收錄了《申報》、《大公報》等材料。香港文學研究則可以關注香港中文大學的小思（盧瑋鑾）建構之「香港文學資料庫」，收錄香港三十年代起堪輿香港報章的材料，如《文匯報》、《明報》等。

打開資料庫，改寫文學史論述

「資料庫可以提供一手的原初材料，以供研究者使用。這些一手材料可以用來重建文學史，擺脫／修正文學史的框限。」須文蔚藉此強調資料庫在文學研究領域的重要性。具體而言，資料庫的運用如何擺脫文學史的框限？如何改寫文學史？須文蔚以「抗戰時期澳門出版狀況」為例向我們說明，過往文學史認為抗戰時澳門出版業頹靡；然而，資料庫的數據卻駁斥這樣的定論──抗戰時期澳門的出版業不如想像中的衰頹。以資料庫的材料結合實地探查，須文蔚以此書寫〈澳門慈幼印書館跨區域文學傳播研究〉一文，駁正文學史的錯誤。此外，過往學界皆以為楊逵1935年4月發表的〈台灣震災地慰問踏查記〉是台灣報導文學的濫觴；然而，在翻覽資料庫的過程中，須文蔚發現吳希聖1935年3月於《臺灣文藝》發表的〈人間‧楊兆佳〉一文。

吳希聖以楊兆佳的視野記錄其對楊清溪駕駛「高雄號」失事的悲慟。據此，須文蔚撰寫〈吳希聖〈人間‧楊兆佳〉之真實再現與文體研究〉，改寫台灣報導文學發展的定論。此外，須氏也提到自己以「台灣作家作品目錄」為材料，以量化研究的內容分析法分析台灣作家的生平背景與書寫樣貌，替台灣文學傳播研究提供新的理路。這樣的研究提醒我們，量化研究進入文學研究領域的可能性與開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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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臺灣的報刊社群研究概況

除了文本研究、量化研究外，長年深耕文學傳播領域的須文蔚從傳播研究的角度提醒我們，研究報刊時，需要注意刊物背後的社群，運用班底研究、守門人研究等文學社會學、文學傳播方法切入討論。如香港文學研究方面，鄺可怡研究葉靈鳳主編的《立報》與翻譯時，注意到薩空了、茅盾巧妙的將左翼思想引入至報刊裡，進而撰寫了〈跨越歐亞戰爭語境的左翼國際主義：論巴比塞《火線》及葉靈鳳的中文翻譯〉。

此外，樊善標同樣在研究《立報》時，注意到茅盾、薩空了與成舍我的關係，撰寫〈香港《立報》主導權問題重探〉。同時，樊善標也關注十三妹在《香港時報》發表的文章。張詠梅、何杏楓則深入討論劉以鬯主編時期的《淺水灣》。須文蔚則提到其與翁智琦、顏訥對《香港時報》的挖掘。從中發掘主編易金的書寫流傳與「時報詩頁」、「詩潮」的班底研究，分別撰寫〈1940-60年代上海與香港都市傳奇小說跨區域傳播現象論――以易金的小說創作與企畫編輯為例〉與〈1970年代《香港時報》「時報詩頁」與「詩潮」之研究〉。以資料庫為基底，結合守門人與班底研究，可以挖掘過往未曾被關注到的報刊社群問題。

以資料庫為基石的文學研究藍圖

除了文學傳播與文學社會學的研究取向外，須文蔚也提供研究者其他有待開發的研究方向。以手稿學為例，近來正在編纂《楊牧全集》的須文蔚提到一則與楊牧有關的趣事。早年楊牧會將詩作手稿寄給瘂弦，這些詩作被瘂弦刊印在「聯合報副刊」。楊牧再根據副刊上的詩作改寫，轉寄給洪範書店集結成冊。研究者可以從資料庫入手，比對副刊所刊內容與詩集的差異並探究背後的原因。

此外，須文蔚在瀏覽「中央日報副刊」資料庫時發現，沈從文、胡也頻、丁玲曾一起辦理以湘西土話命名的「紅黑」副刊。這樣的發現不禁令人好奇，堅持「為藝術而藝術」的沈從文如何與左翼作家一同辦報？此外，這樣的發現也說明了沈從文在掌管《大公報》副刊之前，曾有過編輯刊物的經驗。沈從文主編《大公報》時期，引發「京派」、「海派」的論戰。資料庫裡便能查找到論戰的一手資料，如沈從文發表的〈論「海派」〉。此外，須旅發表在《大公報》的〈近傾法國的進步文學〉一文，也能做報告文學相關的討論；更有趣的是，沈從文在《大公報》發文表示自己對「報告文學」等流行風潮的鄙視，而須旅等作家的文章卻又同時刊載於其中，兩者扞格的狀況亦令人感到好奇。

台灣的「副刊學」也是社群研究的重要場域。台灣報業豐碩的年代，孫如陵主編「中央副刊」；林海音、瘂絃前後主編「聯合報副刊」；高信疆、楊澤前後主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這些主編、專欄作家班底都是研究者可以開展的方向。現有的台灣副刊研究十分多元，孫如陵以「中央副刊」為研究核心；潘家慶研究「副刊與國家發展」；文學評論者如林耀德、林淇樣、李瑞騰、陳智德等也參與文學典律與副刊學的研究。資料庫的運用得以使這些研究取向開展出更多元且深厚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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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庫的再發現──重構與再重構

資料庫的建構與運用，除了能開展過往未能細究的研究方向之外，也提供研究者檢視過往研究的機會。如前所述，須文蔚提到資料庫改寫文學史的力量，其提到自己對「意識流」翻譯的研究成果便被自己推翻了。盧因在1959年11月提到「意識之流」的翻譯，認為自己是華文世界第一位翻譯此專有名詞的譯者。須文蔚曾發表過文章討論此一問題，認為聯合副刊更早出現了「意識流」的譯名。時至今日，隨著查閱「繙云文獻」，其發現蕭乾在1947年發表在《大公報》的〈小說意識的止境「當代」緒論之一〉便翻譯出「意識流動」一詞；袁可嘉則是在1948年提出「意識流」一詞。這些發現使其覺察自己早些年的研究結果有誤。

若仔細翻覽整合更多材料的資料庫，研究者可以從中挖掘出更多豐富、顛覆文學史的資料。從資料庫、研究成果到研究開展的介紹，須文蔚提供我們一個以資料庫為基底的研究藍圖，這樣的理路並不僅適用於近現代文學研究，也是古典文學乃至其他領域研究者可參考的研究路徑。透過不同的方法論剖析這些浩瀚的數據，必然能翻轉出各色驚奇的研究成果。當我們逐漸掌握過往的吉光片羽，便能重構出那些自身未能經歷到的時代與文學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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