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從撕下老派日曆開始 老派又摩登的設計 把過時變流行
圖文|Yunyun Chou
年少時,非常喜愛席慕蓉的詩句——
「我摺疊著我的愛/我的愛也摺疊著我/我的摺疊著的愛/像草原上的長河那樣宛轉曲折/遂將我層層的摺疊起來」
讀詩以外,還熱衷地照樣造句,生活中細碎繁雜的一切,彷彿都能照著這樣摺疊、隱藏、顯露、鋪展,而有了詩意。要說什麼事是既詩意而又有儀式感的,我認為是撕日曆(而且還老派!),童年寒暑假時住在麥寮雷厝外婆家,每天清晨,阿公會撕下一張日曆,然後開始上香、灑掃,張羅早餐,展開忙碌的一天。回到鄉下變成野孩子的我與妹妹,日日玩耍忘了今夕是何夕,長假是最容易迷失時間感的時候,牆上的日曆總會人間清醒地提醒著:快開學了,作業寫完否?
我一直有個疑惑,阿公為何從不忘記撕日曆?這是很重要的事嗎?鄉下人家的日曆,通常是農漁會、產銷公司、肥料行或農藥行、機械行這類務農相關的單位行號贈送的,阿公會把撕下來的紙張收好,通常是利用在餐桌上,沒有摺成紙盒子這麼講究,就是直接攤在桌子上,用來吐魚骨頭。日常吃的都是四破魚、虱目魚、白帶魚這類便宜的種類,魚刺多且細,我愛吃魚頭,吃得很乾淨,吐刺時總會盯著日曆上的字,日期、節氣、宜忌是基本配備,還有古今中外名言或偉人的話任重道遠,有的是讓人發思古之幽情的唐詩,最奇妙的則是沒有邏輯卻大受小孩喜愛的腦筋急轉彎。
有時醒得早,還賴床,聽見客廳「唰」地一聲撕日曆的聲音,有一種乾脆而爽快感,彷彿一天是從撕下日曆這一聲開跑,而不是日與夜的交接,也不是子時的跨界。這幾年,日曆又流行了起來,文青的、懷舊的、潮流的,各種主題的日曆是桌上、牆上的美好風景。雖然日曆會一天天消扁,但願我們對生活的盼望與期待,一天天豐厚。我們撕去日曆,日曆撕走光陰,光陰催熟了年歲⋯⋯雖然這樣想著有一點點感傷,但透過這樣的儀式感,讓每一天都有一點小小的快樂,終究是件愉悅的事。
這幾年, 報時光UDNtime製作的「老派的生活日曆」總讓我眼睛一亮!那些充滿濃厚復古風格的圖像、自帶老派情懷又摩登的設計,把渾渾噩噩的粗糙日常打磨得細緻起來。生活日曆最有趣的是,同樣以紙為媒介,卻把「舊」變成「新」,把過時變流行,報紙只有一天的保鮮期,而那些過期的老報紙與舊聞們,沒想到在幾十年後的某一天,重新以另一種形式出現,充滿趣味與韻味。
我不知道阿公撕日曆的時候,有沒有在想什麼?日曆這個物件以及撕下它的過程,總是讓我想起童年往事,想起鄉下空氣中特有的泥土味與黃昏時的炊煙,想起小村莊田地間的烈暑以及冬天打在臉上會痛的風吹沙。我想念阿吉仔雜貨店的香蕉水清冰,想念一張五塊錢的紙娃娃,想念阿嬤大嗓門跟鄰居吵架的氣勢,想念阿公在晚餐前倒杯藥酒嘬了一口的滿足神情。
每天,撕下一張日曆,心裡總有些奇特的感受,看著日期一天天往前,我原本以為那種情緒是不捨,辨識得更清晰一些,原來那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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