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談一場戀愛吧:《風月報》裡的曖昧筆尖

聯合新聞網 文 | 林太崴 (類比音聲玩家)

文 | 林太崴 (類比音聲玩家)
圖 | 聯合知識庫

《風月》報版(圖/聯合知識庫提供)

他寫了一段文字,若有似無地曖昧混沌,她讀了後,心情複雜,不知道該不該笑。那段文字也不是那麼單純,其實更像是一種試探。她在筆墨中嘗試找到自己在他心裡的模樣。字字掂量,竭力拼揍出更多可能的情愫與連結,思緒被佔領到滿格,這句話是暗示著愛嗎?而那句話難道是想要疏遠?或者,只是自己對號入座、胡思亂想啊!

這些真實的愛情文字遊戲,存在於百年前的報紙上。以前的撩,就是如此可惡的晦暗不明。「我愛你」這三個字恐怕不會直白出現,但就是因為如此,反而打造出一款含情脈脈的文字慾望幻境。這幻境再透過報紙油墨,重現於世上千萬讀者眼前,好似刻意要向人大方展示他們的曖昧。所謂的文人雅興,就該是如此吧。

除了日本時代最大報《臺灣日日新報》,發起於台南的《三六九小報》及《風月報》都網羅了數不清的漢詩,裡頭當然多半都是形容女子的,山水景致也是有,只是花柳動態總是扣人心弦,博收視率就靠這攤。

月雲,見報次數排行前幾名的藝旦,也是稻江的選美花魁。又名花月、花月雲、花月痕。海量的文人、富豪曾是她的座上嘉賓:史雲(盧纘祥)、簡荷生、蔡說劍、張振茂、蔡老柯、笑雲(應是柯煥章),就連林獻堂也曾經受邀前往醉月樓聽曲,在日記上寫道:「寶珠、花月痕力請五弟往醉月樓晚餐,余與瑞騰、夔龍亦同往。酒後使花月痕唱歌,其聲甚好。」

文人們筆下的月雲,通常是美到出汁,扁扁幾條講究平仄的工整字句,令人心情生出不規則的忐忑電波,拆開報紙來讀,心頭咇噗跳,油墨味怎麼會那麼香甜?不知道會讀到什麼驚心動魂的字句呀!許聽花送給月雲的詩,已經是被美貌炸到靈肉分離的狀態:「不施脂粉勝濃粧,一見花容斷客腸,自是風流輸杜牧,隨人月夜到平康。」連腸子都看斷了,這月雲想必擁有閉月羞花之貌。相較之下,風月報的發行人簡荷生可就冷靜多了:「西窓翦燭憶當年,舊雨相逢醉綺筵,酒滿金樽花滿座,平原此日且流連。」雖然簡荷生本人就在月雲粧閣,但顯然沒有拜倒在石榴裙下。然而,最痴迷心醉的可能是晴園(黃炳南)了:「一枝穠艷映朝曛,秀色堪餐桃臉醺,莫怪三郎思念甚,如花如月又如雲。」月雲醉了,不過倒的卻是他。

左:1939/12/12《風月》 右:1942/5/1《風月》 (圖/聯合知識庫...

1940/8/15《風月》 (圖/聯合知識庫提供)

也有許多文人專注於月雲的歌聲:「響遏行雪一曲歌,相逢此日喜如何,君看醉月樓前柳,那及花鄉嫵媚多。」、「當筵美酒對嬌娥,其奈傷春白髮何,試唱大江東一曲,不須畫壁賭黃河」,月雲以歌領人異地神遊。此外,1941年7月2日午後6點,風月報本社在蓬萊閣料理屋召開「改題披露會」,花月痕甚至現場唱了一首中國的流行歌〈何日君再來〉,此曲原為周璇原唱的名曲,唱畢博得滿堂彩,鑼皷大振,管絃齊鳴,不難遙想當日實況。這樣的月雲歌藝顯然不可被遺忘,除了數次到台北放送局演唱之外,勝利唱片還特聘她灌錄了數張京調唱片,包含《南天門》、《四郎探母》、《霸王別姬》及《武家坡》,讓美聲也得以存留於世。

1939年勝利唱片發行的《南天門》,花月痕演唱 (圖/作者提供)

本島藝旦的才藝與美麗,現時已絕版,再不可得。透過唱片曲盤與文字報導,猶能被立體地想像,活在一個幻境打造的綺麗世界。而這些賓客進入番花柳巷,面對形態各異的絕色女子,也盼尋得一縷短暫的人生慰藉。血肉之軀直挺地站在慾望面前,把酒言歡,在那一刻關係平等,他們再不是賓客與藝旦,而是等愛的男人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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